病

        活了半輩子，精神與肉體最慘烈的鬥爭，莫如病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病，便如行屍走肉，精神恍惚。

        昨天還是野心勃勃，誓神劈願把辦公桌上一噸噸文件消滅掉，同事遇上奇難雜症，我還義無反顧地拋一句：「等我來！」便揹在背上。但一旦病下來，整個軀體痠痠軟軟，咳嗽不止，一見桌上文件，望而生畏，恨不得把工作塞回給同事：「你頂住先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咳嗽令自己一夜無眠，朝早攬鏡自照，如見鬼！同事見你如喪屍般面無血色，多少會寄予同情，但客戶不知就裏，繼續排山倒海給你傾倒水蛇春般長的工作清單，山泥傾瀉般的emails和WhatsApp，逼在眉睫的死線……不敢請病假，更不敢吃藥，因為一吃藥便暈陀陀，呼呼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連駕車都不敢，恐怕半路打瞌睡，在馬路上壯烈犧牲，禍及無辜。唯有搭港鐵，卻又禍不單行，遇上十年一遇的將軍澳列車停駛，令油麻地線擠逼如煉獄，乘客破口大罵，大打出手，讓我大開眼界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以無比意志，拖虛弱的軀殼在蒼茫大地中踽踽獨行，但鉛一般重的眼皮不斷下墜，腳步同樣沉重。空有滿懷大志，被禁錮在病殘的軀殼中。幾個回合下來，精神被肉體拖垮，漸漸失去鬥志，這個「我」是多麼陌生！

        病，像一條黑暗的隧道，不知何時才見光明。幸好，這只是小病，但我可以想像萬一被衰老和疾病的惡勢力佔了上風，精神遲早會被它侵蝕掉，正如周國平說：「一顆仍然生氣勃勃的心靈卻注定要為它的肉體殉葬，世上沒有比這更使精神感到屈辱的事情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為了不再被「病魔」乘虛而入，以後更勤鍛煉身體，加強「國防」和「軍備」，小病不是福，大病更是禍，避之則吉矣。

        潘 麗 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