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相熟魚檔看到一條斤餘重的海甘鼓,馬上買回去做午餐。
由吃第一啖,就讚歎不已,實在是好魚。魚肉是一片片的,就是一般所說的蒜子肉,肉質嫩滑,魚味又足,很是腴美,甚至比魚王之一的蚌還要好吃。買回來時,還擔心魚肉會帶苦,哪知是過慮了,只在魚脊魚鰭底下的皮下脂肪有些甘,魚肉一點不受影響,真是好吃得很,以後對此魚另眼相看。
要是找到花甘鼓,味道應當更精采,因為價錢也貴一倍以上,每斤起碼賣港幣六百元。
但好像這樣的海(野生)甘鼓也不好找了,市面所見,九成是養殖的。兩者不難分別,光從色澤就能認出 ── 野生甘鼓的顏色,比養殖的起碼深了一倍。
不知上一輩子是不是貓,這輩子最愛吃魚,特別是野生海鮮。生活在香港,又是吃海鮮最理想的地方,我還沒見海鮮質量比香港更高的城市。
我在臉書開了個欄目:「日 日 吃 海 鮮」,幾乎每天都把我吃到的海魚的相片上載。這樣做不是炫耀自己吃了多少海鮮,而是想讓大家知道,香港的海產是多麼豐富;基本上,我吃的大部份是「本灣」海鮮,從香港水域撈捕的。好像在北美洲,想吃一條肉質細膩的魚也不易。有一次,我坐郵輪沿東岸走,去了美加多個城市,但一條好魚也吃不到。地中海好一點,大魚小魚都不少,但肉質魚味如三刀、蚌、甘鼓……也是不好找。我相信,氣候使然,亞熱帶的魚應當最美味。
對愛吃海鮮的我來說,生活在香港真是感恩。
這天中午逛街市,走到相熟的魚檔,問老闆有啥可吃?答說:游水大眼雞。
一個盆養了幾十條比手掌還要小的大眼雞,他用網撈起一堆,魚在網中紮紮跳,生猛異常。
魚是小了一點,但游水大眼雞很少見,這麼多更少見;而且還是齊尾的(齊尾的大眼雞較尖尾的好吃),就跟他買了斤餘。
回到家中,洗淨,鋪在碟裏,撒點鹽蒸熟,蘸普寧豆醬吃。這一頓真的以魚當飯。
比較平常吃到的冰鮮大眼雞,就是多了番鮮嫩滋味。
有些魚,好像黃花、七日鮮、鷹鯧、大眼雞、紅衫、獅頭……都是上水即死,很少活的。可幸,我都吃過活的,其中印象最深是紅衫魚,死的跟活的,好像是兩碼子事 —— 活的紅衫魚,肉質很具彈性,細小的纖維吃起來一絲絲,是爽的,真有點驚為天「物」。
很多人不明白廣東人對飲食「鮮」的要求。一次朋友在紐約家中請飯,他的妻子給市長當助理,當她聽到我一天會到菜市場買兩次菜,她驚呼起來:「Sick , sick ……」
那種對食材新鮮的要求,恐怕要飲食很成熟的人才會了解。跟三星大廚 Bombana 談飲食,我說,離開一個地方的菜式總會多少走樣。他說,我們的高級餐廳好一點,因為食材可以從世界各地運來。我說,還是有分別啊。好像台灣的綠竹筍,剛從宜蘭土地挖上來馬上吃最好,運到台北已差了些,運來香港更差了二十四小時,不是那回事了。他馬上首肯,並說,很佩服廣東人烹飪雞和魚的時間拿捏準確的要求。
吃雞吃魚都要活的,恐怕真只有廣東人才這麼嘴刁。
孔夫子說:「食不厭精,膾不厭細」,真正繼承那種精神的,相信只有廣東人。
這天請倪匡、唯靈、李歐梵教授 …… 諸前輩吃江獻珠女士的珠璣宴,很早起就到菜市場挑魚 —— 菜單裏有一味「三豉蒸斑球」;三豉就是欖豉、豉和豆豉,調味料不變,但斑球則可換成魚腩或魚頭,海魚或淡水魚皆可。
找了會,最後還是買了兩條各重一斤十的鷹鯧。
鷹鯧實在是素質非常高的海魚,味鮮肉滑,魚味之濃勝過許多石斑。稍有缺憾的是,不知是否水壓的緣故,撈上水的鷹鯧絕少有活的(我只在西貢買過一尾活的),亦因是之故,價值被低估了,賣得不貴,好像這天,每祇是十二元。
吃過最好的鯧魚是在新加坡發記,那裏的炊鯧魚真的令人一吃難忘 —— 用酸梅、鹹菜、番茄、冬菇去蒸鷹鯧,佐料的酸味一方面刺激味蕾,引起食慾;另則起了提鮮作用,令鯧魚吃起來更加鮮美。這是一道失傳了的潮州菜,在潮州早已吃不到了;發記在新加坡經營了三代人,把這菜保留下來了,真的「禮失求諸野」。
另一個據說也是潮州做法,也好吃 —— 把大條鷹鯧在兩面魚身上各介一個井字,用鹽抹勻,然後在魚身上放上蒜粒、薑粒和辣椒粒,蒸熟,再撒上蔥粒,澆熟油。這樣吃起來味道很清鮮。
其實不僅大條的鷹鯧好吃,即使比手板大一點的小鷹鯧,肉質更滑,味道亦不下於大鷹鯧,叫人一吃就停不了口;我常用豉汁蒸之。
這天用三豉蒸鷹鯧,效果也比蒸石斑為佳,倪匡一試,喜歡不置,吃了大半條。到街市買海鮮,想不到買甚麼或沒甚麼好買,買尾鷹鯧最保險。
劉 健 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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